《HERO》中的日本检察文化

《HERO》是木村拓哉与松隆子主演的一部青春偶像剧，同时也是一部主旋律剧，反映了检察干警“坚定信念，司法为民”的本色，其中一些日本检察制度值得我们细细品味，笔者希望透过剧中的若干片段，管中窥豹地介绍日本的相关检察制度。

一、故事发生地——东京地方检察厅城西支部刑事部

本剧的故事发生在东京地方检察厅城西支部刑事部，剧中以案件为线索，为观众描述了该部检察干警们的日常工作和生活。

日本的检察机构设置与我国类似，基本与裁判机构对应。在东京地区，按照层级排列，依次有最高检察厅，东京高等检察厅，东京地方检察厅及支部和下属各区检察厅。其中区检察厅办理可能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轻微刑事案件，其他刑事案件主要由地方检察厅办理。刑事部是东京地检的内设机构之一，承担对刑事案件提起公诉的职能。我们目前开展的检察大部制改革其实也与其精神吻合，目的在于精简机构，提高效率。

     二、主角身份——“检事”和“检察事务官”

剧中主角久利生公平和雨宫舞子分别担任该部的“检事”与“检察事务官”职务。剧中雨宫做了多年事务官，最大的梦想就是通过特别考试升格为特任副检事。

“检事”近似于“检察事务官”的缩写，实际两者差别巨大。日本对检察干警进行分类管理，按照分工和职能可以分为三类：一是检察官，行使检察权。对应的法律职级有检事与副检事两种；二是检察事务官，受检察官或法务官员命令，辅佐检察官开展基础性的法律事务，如协助调查、司法文书送达与制作笔录等；三是检察技官，从事行政、后勤、技术等工作。

根据日本的规定，检察官和法官、律师都属于“法曹”，需要通过司法考试与司法修习，而事务官通过公务员考试即可。满足一定条件的事务官通过法务省组织的特别考试，可以成为特任副检事，但只能在区一级的检察厅任职。这三类人员在职责与权限上的差别是非常大的。我国司法改革中的关键检察人员分类管理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参照了日本的模式。

三、民意对检察权的制约——检察审查会

在剧中，久利生与雨宫这对搭档相识不久，就在工作中遇到一个大麻烦。久利生在办理一起女主播被伤害案件时，认为证据不足作出不起诉决定。女主播不服，向检察审查会提起申诉。

“检察审查会”并非检察机构，而是从检察辖区内的选民中，随机抽出若干没有法学专业知识背景的公民组成。刑事案件被害人或告诉人对检察官的不起诉决定不服，可以向审查会申诉。审查会将抽签选出11名成员，对检察官的不起诉决定是否适当作出审查。

该制度设计的初衷是由一群没有法律专业知识的公民，以普通人的良心和价值观来判断司法行为的公正性，这一点和美国的陪审团相似。事实上检察审查会制度脱胎于美国的大陪审团制度，二战后由美军在日本原有制度基础上设计。

这一制度类似于我国的人民监督员制度，但又有所不同。人民监督员制度适用于自侦案件，但不局限于起诉阶段，包括立案、侦查阶段。而且人民监督员并没有法律强制力。检察审查会的决定具有法律强制力，如果检查审查会中8名以上成员认为检察官“处分不当”，检察审查会将作出“起诉决议”，检察官就应当对案件重新开展调查。检察官重新调查后仍作出不起诉决定，而检察审查会对此再次作出起诉决议的，则辖区法院应根据审查会决定，指定律师以公职人员身份代行检察权，对案件提起公诉。

举一个和中国相关的例子。 2010年9月，中国渔船船长詹其雄在钓鱼岛海域被日方以“妨害公务罪”名义扣押，那霸地方检察厅作出不予起诉决定，但当地检察审查会表决认为应起诉詹其雄。检察厅重新调查后仍维持不予起诉决定。最后审查会决议再次决定起诉，并要求地方法院指定律师，以公诉人身份对詹其雄强制起诉。由此可见，相比人民监督员，检察审查会对检察权具有更大的制约。

四、“検事徽章”体现的检察精神

之后的剧情中，久利生分别对两起案件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。一次警方强烈要求起诉嫌疑人，但久利生认为证据不足，不予起诉；另一次嫌疑人串通他人作伪证，意图将故意伤害变成正当防卫。久利生经过努力找到有罪证据，对其起诉。这两个案件中，都出现了“検事徽章”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检徽。日本检徽名为“秋霜烈日”章，玩过“逆转裁判”的同学一定将其作为道具出示过。

    

“秋霜烈日”四个字是日本古语（最早源于中国），意为冷如严霜和热如烈日。用这两种极端的状态来形容刑法的权威，提醒检察官评价犯罪嫌疑人的行为是非常困难的事情，可能对其产生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，审查起诉应当慎重。因此剧中久利生在警方压力下仍做出了不起诉决定。

秋霜烈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，就是对罪犯要像秋霜一样冷酷，对被害人要像阳光一般温暖。剧中久利生就认为如果检察官放纵罪犯，受到最大伤害的是被害人。

日本司法部门徽章除了秋霜烈日章，还有警察“朝日影”章和法官“八咫镜”章，都深深体现了日本古典文化的象征意义。

     

相比而言，我国的检徽和法院徽章都由盾牌、五角星、长城和橄榄枝图形，这个图案源于国徽，具有较强的政治象征意义。

     

五、检察机关的精英部门---特搜部

接下来的剧情中，久利生在审查一起涉嫌故意杀人案中，几个自称特搜部的人闯进来，将嫌疑人和相关案卷带走调查，审查起诉程序被迫延后。

 “特搜部”全称“特别搜查部”，隶属于地方检察机关，具有独立侦查权限，专门负责政治家贪污、受贿、渎职，重大偷税漏税，不正当交易和其他重大经济案件。特搜部并不是全国统一设置的机构，目前只在东京、大阪和名古屋三个地方检察厅中设置。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，特搜部是专门打老虎的，涉及首相、国会议员等政客与社会经济重要人物。我们比较熟悉的政治人物，从田中角荣到鸠山由纪夫、菅直人等，都曾被特搜部调查过。剧中久利生审查的嫌疑人因涉嫌向国会议员行贿，所以被特搜部列入优先调查对象。因此，特搜部可以称得上日本检察机关的王牌和精英部门。

特搜部的功能类似于香港的廉政公署，但特搜部是检察内设机构，并不是独立机构，而且侦查权限更大，不仅贪腐案件，还包括重大经济案件与税务案件。

事实上，在“79刑诉法”的框架下，我国的检察机关也曾具有与特搜部相似的权限，除了贪污贿赂渎职案件外，还负责税务案件，假冒伪劣商品案件。1979年《关于执行刑事诉讼法规定的案件管辖范围的通知》就明确规定，检察机关直接受理的案件包括破坏选举案、贪污贿赂案、玩忽职守案、泄露国家机密案、重大责任事故案、偷税、抗税案、假冒商标案等等。这项规定直到1997年刑诉法修订后才被废除。 

从上文谈到的几个角度看，日本检察制度既有自身历史文化的传承，又有西方经验的引入。二战以来，日本结合自身国情与几十年司法实践，对外国法律取舍与改善，形成具有自己特色的检察制度和司法制度，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移植范例。相比较而言，我国在法律移植过程中，对法条或制度背后的历史文化和配套制度不甚重视，对适用情况也缺乏反思总结。希望在当前司法改革的大环境下，我们能够借鉴日本对待法律移植的态度，减少盲目性与冲动型，避免出现南橘北枳的尴尬局面。